第三十五章 厨房里的一幕，藏着不堪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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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车载广播中，林宥嘉正在唱着你是我的眼，师傅有一搭没一搭地抛出话题，可坐在前排的母亲，却也只是嗯嗯两声，礼貌性地回复着。
看顾客兴致不高，出租师傅便也渐渐安静，由着我们母女之间的对峙，弥漫在狭小的车载空间中。
如果我能看得见，就能轻易地分辨白天黑夜
就能准确地在人群中，牵住你的手
如果我能看得见，就能驾车带你到处遨游
就能惊喜地从背后给你一个拥抱
如果我能看得见生命也许完全不同
可能我想要的我喜欢的我爱的都不一样
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人们说的天空蓝是我记忆中那团白云背后的蓝天
我望向你的脸
却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帘
忘了掀开
2002年的老歌了，刚火的时候，常常听母亲唱起。那时候我才十几岁，母亲边做家务边看我写作业，她常常哼这首歌，说歌词写得很好，唱着能让她有力量，继续陪伴和爱我。
只是那时候的我并不懂得，为什么爱我这么自然而然的事情，还需要力量才能坚持？
大概是这首老歌唤醒母亲的情绪，透过出租车的后视镜，我看到母亲的脸上挂着两行泪。
她转头看向窗外，泪水就那样挂在她的脸庞，也许她以为我看不到，也许是怕擦眼泪的动作太过显眼，也许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掉眼泪，总之，那两颗泪珠，就那样顺着鼻翼两侧，缓缓流下，然后，静静地挂在母亲的下巴上。
02.
母亲对北京这个城，有着深厚的感情。
当初回南方，实在也是无奈之举。只是几十年过去了，她却始终都放不下，而那未尽的心愿，就传承到我身上。
背着过去前行，犹如手持枷锁，始终都在禁锢之中，聪慧如母亲，又何尝不懂得。她不是走不出来，她大概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走出来吧。
我对唐璜，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到这里，对于母亲突然出现在唐璜办公室这件事，我便没那么气愤了。
她总是想着为我好的。从未改变过。
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
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
你是我的眼，带我浩瀚的书海
因为你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前
母亲倔强地挺直她的腰背，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我从包里取出纸巾，抽出一张，倚身向前，从副驾驶左侧递给了她。
她扭头看着我的手，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接过我手里的纸巾，擦拭掉脸上的泪水。
释然就在那一瞬间。
我把手轻轻搁置在母亲的肩膀上，她反手轻轻地握住我的手。
不记得有多少年，我们母女两个没有牵过手。从前，我是很渴望她的牵手和拥抱的。
出租车停靠时，母亲付钱径直下了车。她对这一块区域很熟悉，这条街道的历史，她能如数家珍。
但我读书的这些年，她其实来的次数很少，像是在刻意逃避，一个最熟悉却又最陌生的记忆。
03.
从楼下超市买了些水果和菜，母亲张罗着给我做饭。
厨房和卫生间相连着，根本容不下两个人同时待在里面，我便取了折叠椅，坐在厨房门口，帮她摘菜。
我们两个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她一向很严厉，可相互之间的那种依赖和链接，是深入的。
母亲做着我最爱吃的红烧鲫鱼，油锅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就是鱼皮煎熟的香味，惹得我的肚子一阵阵咕噜噜响。
母亲轻轻笑：饿了吧，马上就好了，青菜这些够了，你去给自己洗些红提吃，先垫吧一下。
日常生活里的母亲，是温柔的。如若不是当初选择生下我，依母亲的条件，嫁个相当的丈夫，组件一个稳定的家庭，定会是幸福美满的一生。
而这一切，都因为我的意外出生被毁掉了。
有很多人都认为，是因为我，母亲的一生才过得异常艰辛。母亲也常常这样告诉我，所以，我必须很听话，才对得起她为我付出的一切。
大概，这就是我的宿命。活一生，只为了偿还母亲。
三菜一汤很快上桌，对于常年北漂的我，看着桌上摆着的寻常菜肴，内心温暖无比。
母亲一大筷子，就夹掉了鱼肚皮那块的肉，全部放进我碗里：多吃点。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妈你不是一直都不允许我长胖么？”
“那是因为你以前要跳舞，长胖对于跳舞的女孩是灾难。”
我砸吧了下嘴巴，不敢往下接。毕竟，关于跳舞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做到让母亲满意的程度。
某种意义上而言，她应该对我挺失败的吧。
04.
“既然已经毕业了，就换个住的地方吧。”
母亲没有看我，可我的心，又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在北京，没有户口，就没法买房子。户口的事情，已经被我搞砸了，我静待母亲说下去。
“我考虑了很久，决定搬到北京来，跟你一起住。现在没有户口买房子，那我们就先租房子住吧。”
“妈，你也太着急了吧，我才25岁，你也还没退休，来北京干吗呀？”
“我可以提前退休。”
“然后呢，天天在家盯着我么？”
母亲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房子我来找，你安心工作就行。”
不容反驳。
她强势惯了。从来就说一不二。而且总是自以为是地按照自己的方式，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我把手中的筷子死死握着，尽可能地控制情绪。她死死地盯着我，我脸上的扭曲，一定尽收他眼底。
“方亚楠，在这个世界上，妈妈只剩下你了。”
又是这一套。
我把米饭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一直到塞满，塞到嘴巴鼓鼓的，没有任何空间说话。泪水陡地掉进碗里，她没有看到，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05.
她果然说到做到。
房子选在离公司只有一站路的小区，两室一厅，一个月6000多。我倒吸了一口气，光房租，我小半个月工资没了。房子压一付三，她自己去签了合同，付了钱。
再倒腾点家具，好几万进去了。
看着焕然一新的居住环境，在北京这种地方，刚毕业能住成这样，无疑是幸福而奢侈的。
人在物质不够丰厚的时候，是没有多少底气的，看着母亲张罗好这一切，心中即便有万千的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在北京这个地方，给我安了一个家。
就像她一直说的，只要有妈妈在，我就会一直都有家。
搬家的那一天，她给陈老师打了电话，原本我也没什么行李，大多都是书，陈老师叫了我几个师兄弟帮忙，一趟也就搞定了。
那天，母亲很高兴，留一群人在家里吃饭，说要暖房。
我们师门几个在客厅看着电视吃着零食，陈老师陪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
一个师兄悄没声息地凑到我身边：
“你妈跟陈老师什么关系？看起来交情不浅啊。”
我抬眼看了一眼厨房，陈老师戴着围裙，正在切菜，我妈在碗槽里洗着西红柿，两人都低着头，交谈着些什么，时不时对视一眼，母亲笑得有些羞涩。
01.
车载广播中，林宥嘉正在唱着你是我的眼，师傅有一搭没一搭地抛出话题，可坐在前排的母亲，却也只是嗯嗯两声，礼貌性地回复着。
看顾客兴致不高，出租师傅便也渐渐安静，由着我们母女之间的对峙，弥漫在狭小的车载空间中。
如果我能看得见，就能轻易地分辨白天黑夜
就能准确地在人群中，牵住你的手
如果我能看得见，就能驾车带你到处遨游
就能惊喜地从背后给你一个拥抱
如果我能看得见生命也许完全不同
可能我想要的我喜欢的我爱的都不一样
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人们说的天空蓝是我记忆中那团白云背后的蓝天
我望向你的脸
却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帘
忘了掀开
2002年的老歌了，刚火的时候，常常听母亲唱起。那时候我才十几岁，母亲边做家务边看我写作业，她常常哼这首歌，说歌词写得很好，唱着能让她有力量，继续陪伴和爱我。
只是那时候的我并不懂得，为什么爱我这么自然而然的事情，还需要力量才能坚持？
大概是这首老歌唤醒母亲的情绪，透过出租车的后视镜，我看到母亲的脸上挂着两行泪。
她转头看向窗外，泪水就那样挂在她的脸庞，也许她以为我看不到，也许是怕擦眼泪的动作太过显眼，也许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掉眼泪，总之，那两颗泪珠，就那样顺着鼻翼两侧，缓缓流下，然后，静静地挂在母亲的下巴上。
02.
母亲对北京这个城，有着深厚的感情。
当初回南方，实在也是无奈之举。只是几十年过去了，她却始终都放不下，而那未尽的心愿，就传承到我身上。
背着过去前行，犹如手持枷锁，始终都在禁锢之中，聪慧如母亲，又何尝不懂得。她不是走不出来，她大概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走出来吧。
我对唐璜，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想到这里，对于母亲突然出现在唐璜办公室这件事，我便没那么气愤了。
她总是想着为我好的。从未改变过。
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
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
你是我的眼，带我浩瀚的书海
因为你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眼前
母亲倔强地挺直她的腰背，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我从包里取出纸巾，抽出一张，倚身向前，从副驾驶左侧递给了她。
她扭头看着我的手，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接过我手里的纸巾，擦拭掉脸上的泪水。
释然就在那一瞬间。
我把手轻轻搁置在母亲的肩膀上，她反手轻轻地握住我的手。
不记得有多少年，我们母女两个没有牵过手。从前，我是很渴望她的牵手和拥抱的。
出租车停靠时，母亲付钱径直下了车。她对这一块区域很熟悉，这条街道的历史，她能如数家珍。
但我读书的这些年，她其实来的次数很少，像是在刻意逃避，一个最熟悉却又最陌生的记忆。
03.
从楼下超市买了些水果和菜，母亲张罗着给我做饭。
厨房和卫生间相连着，根本容不下两个人同时待在里面，我便取了折叠椅，坐在厨房门口，帮她摘菜。
我们两个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她一向很严厉，可相互之间的那种依赖和链接，是深入的。
母亲做着我最爱吃的红烧鲫鱼，油锅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然后就是鱼皮煎熟的香味，惹得我的肚子一阵阵咕噜噜响。
母亲轻轻笑：饿了吧，马上就好了，青菜这些够了，你去给自己洗些红提吃，先垫吧一下。
日常生活里的母亲，是温柔的。如若不是当初选择生下我，依母亲的条件，嫁个相当的丈夫，组件一个稳定的家庭，定会是幸福美满的一生。
而这一切，都因为我的意外出生被毁掉了。
有很多人都认为，是因为我，母亲的一生才过得异常艰辛。母亲也常常这样告诉我，所以，我必须很听话，才对得起她为我付出的一切。
大概，这就是我的宿命。活一生，只为了偿还母亲。
三菜一汤很快上桌，对于常年北漂的我，看着桌上摆着的寻常菜肴，内心温暖无比。
母亲一大筷子，就夹掉了鱼肚皮那块的肉，全部放进我碗里：多吃点。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妈你不是一直都不允许我长胖么？”
“那是因为你以前要跳舞，长胖对于跳舞的女孩是灾难。”
我砸吧了下嘴巴，不敢往下接。毕竟，关于跳舞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做到让母亲满意的程度。
某种意义上而言，她应该对我挺失败的吧。
04.
“既然已经毕业了，就换个住的地方吧。”
母亲没有看我，可我的心，又陡然提到了嗓子眼。
在北京，没有户口，就没法买房子。户口的事情，已经被我搞砸了，我静待母亲说下去。
“我考虑了很久，决定搬到北京来，跟你一起住。现在没有户口买房子，那我们就先租房子住吧。”
“妈，你也太着急了吧，我才25岁，你也还没退休，来北京干吗呀？”
“我可以提前退休。”
“然后呢，天天在家盯着我么？”
母亲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筷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房子我来找，你安心工作就行。”
不容反驳。
她强势惯了。从来就说一不二。而且总是自以为是地按照自己的方式，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我把手中的筷子死死握着，尽可能地控制情绪。她死死地盯着我，我脸上的扭曲，一定尽收他眼底。
“方亚楠，在这个世界上，妈妈只剩下你了。”
又是这一套。
我把米饭一口一口地往嘴里扒，一直到塞满，塞到嘴巴鼓鼓的，没有任何空间说话。泪水陡地掉进碗里，她没有看到，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05.
她果然说到做到。
房子选在离公司只有一站路的小区，两室一厅，一个月6000多。我倒吸了一口气，光房租，我小半个月工资没了。房子压一付三，她自己去签了合同，付了钱。
再倒腾点家具，好几万进去了。
看着焕然一新的居住环境，在北京这种地方，刚毕业能住成这样，无疑是幸福而奢侈的。
人在物质不够丰厚的时候，是没有多少底气的，看着母亲张罗好这一切，心中即便有万千的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在北京这个地方，给我安了一个家。
就像她一直说的，只要有妈妈在，我就会一直都有家。
搬家的那一天，她给陈老师打了电话，原本我也没什么行李，大多都是书，陈老师叫了我几个师兄弟帮忙，一趟也就搞定了。
那天，母亲很高兴，留一群人在家里吃饭，说要暖房。
我们师门几个在客厅看着电视吃着零食，陈老师陪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
一个师兄悄没声息地凑到我身边：
“你妈跟陈老师什么关系？看起来交情不浅啊。”
我抬眼看了一眼厨房，陈老师戴着围裙，正在切菜，我妈在碗槽里洗着西红柿，两人都低着头，交谈着些什么，时不时对视一眼，母亲笑得有些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