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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高处浮云遮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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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观的人说,生活是茶几,上面全是杯具(悲剧)。

    乐观的人说,生活就像茶叶,在杯具(悲剧)里才有味道。

    人生如茶,更如酒,茶越喝越淡,酒越陈越香。

    公元一五七三年,三月十三日,北京城。

    正午时份,此刻正值春寒料峭,北京城内街道两边的冰雪尚未完全解冻,屋檐下的冰凌子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

    天气虽然算不上酷寒,但树枝还没有发芽,不是户外活动的良好季节。然而在当日的午餐时分,大街上却熙熙攘攘。

    原来是消息传来,登基半年的皇帝陛下要举行第一次午朝大典,文武百官不敢怠慢,从各个衙门出来,立即奔赴皇城。

    乘轿的高级官员,还有机会在轿中整理冠带;徒步的低级官员,从六部衙门到皇城,路程逾一里有半,抵达时喘息未定,也就顾不得再在外表上细加整饰了。

    然而,这次午朝大典并不是朱翊钧召集的,完全出自内阁首辅张居正的授意,他这个皇帝只是作为道具出席这个重大的场合。

    走向高高的龙椅,朱翊钧努力保持着步履庄重。其实小皇帝现在浑身都不自在,脖子被头上的皇冠压得酸痛,他现在小小的身体还撑不住这份沉重。

    根据礼仪,皇帝在最隆重的典礼上使用的皇冠是冕,形状像欧洲学者所戴的一片瓦博士帽,不过冕上布板是长方形而非正方形,前后两端各级珍珠十二串。

    这种珠帘是一种有趣的道具,它们在皇帝的眼前脑后来回晃动,使他现在极不舒服,其目的就在于提醒他必须具有端庄的仪态,不能轻浮造次。

    和冕相配的服装是饰有豪华刺绣的黑色上衣和黄色下裙,裙前有织锦一片,悬于腰带之上而会于两腿之间,靴袜则均为红色。

    今年是万历元年,朱翊钧刚满十岁,还没有到亲政的年纪,太后就坐在他的身后,代替他处理朝政。此时他唯一的作用和庙宇里的菩萨差不多,作为道具摆在那里。

    朱翊钧早已经有了当道具的自觉,他神情肃穆,在龙椅上安坐如山。一切就绪以后,鸣鞭,百官在赞礼官的口令下转身,向皇帝叩头如仪。

    完成这一切以后,一切就进入廷议的流程,首辅张居正开始主持廷议,朝堂上开始唇枪舌剑,进入了新一轮的斗争。

    高高的龙椅上,朱翊钧抿着嘴唇,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恍然若失。已经当了半年多的皇帝,唯一的感受是四个字——如履薄冰。

    没有了初临朝堂时的惶恐,他此刻一点兴趣都没有,心绪已经回到了去年那个难忘的夏天,那段日子发生的一幕幕又浮现在他眼前,仿佛就在昨日。

    隆庆六年五月二十五日,如果按公历,是一五七二年七月四日,北京迎来了这一年最热的日子。但是,那天紫禁城乾清宫的气氛,却像是冷到了冰点。

    小心谨慎等待了许多年,但登上皇帝宝座仅仅五年半时间的隆庆皇帝朱载垕,此时年纪还不满三十六岁,却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当内阁三位大学士高拱、张居正、高仪被宦官领进乾清宫时,隆庆皇帝正半倚在御榻上,皇后陈氏、贵妃李氏,以及太子朱翊钧都陪伴在他的身边。

    高拱三人见状,连忙跪倒在御榻前,不住地呼叫、不住地磕头。皇帝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逐一对着他们点头,并示意身边的太监宣读“顾命”:

    朕嗣祖宗大统,今方六年,偶得此疾,遽不能起,有负先皇付托。东宫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三臣,宜协心辅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图。卿等功在社稷,万世不泯。

    不等司礼监太监宣读完“顾命”,高拱三人早已是泣不成声。

    这番景象,就是后世人们从戏剧中看到的所谓皇帝的“托孤”,官方的正式文字是“顾命”,而高拱等人则是“受顾命”。

    自明朝建国以来,这种方式的“顾命”与“受顾命”,以前只发生过一次,那就是嘉靖皇帝的伯父弘治皇帝临死前,把三位大学士召至病榻前,把儿子朱厚照也就是后来的正德皇帝托付给他们。

    并且说,太子聪明,希望先生们好好培养,让他以后做个好皇帝。

    隆庆皇帝这一次继承了先祖的做法,高拱三人固然是感激涕零,外廷文官也是一片喝采。

    在后世,不少研究者和明史的爱好者喜欢把弘治皇帝和隆庆皇帝放在一起比较,这两位在许多地方还确实有相似之处。

    当然,好的开始未必就有好的结局。

    正德皇帝不但没有接受三位顾命大臣的教导和培养,即位的一年之后,就把其中的两位赶出了北京。

    那么,这一次的三位“顾命”大臣、“托孤”大臣的结局又会怎样呢?首辅高拱第一个就被赶下了台,而且来的是那么的快。

    “托孤”之后的第二天,隆庆皇帝去世了。一切善后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一方面是安顿好已经去世的皇帝,该上庙号上庙号,该营山陵营山陵。另一方面是安排新皇帝即位。

    先是由内阁向太子上“劝进”仪注,接着满朝文武以及军民代表三次联合上疏,请求太子即位。

    年仅十岁的皇太子朱翊钧也按照既定程序推辞两次,然后在第三次劝进表递上之后,于隆庆六年六月十日当仁不让地继承了皇位。

    从明年开始,也就是从公元一五七三年开始,改年号为“万历”。

    当然,在皇帝继位的整个过程中,最忙碌的人其实并不是被顶在前台的万历皇帝朱翊钧。

    十岁的朱翊钧这个时候还只是一个道具,由人摆布。最忙碌的是这些事情的总导演、总指挥内阁首辅高拱。

    “大行皇帝”的信任,使得高拱更加积极努力地工作,他不但要把小皇帝名正言顺、风光体面地扶上台,还要把他培养成、辅佐成有道的明君。

    高拱先是领着人们草拟了隆庆皇帝的“遗诏”和万历皇帝的“登极诏”,兴利除弊、大赦天下。

    紧接着,又以内阁首辅的身份,向万历皇帝提出五条建议,也就是五条施政纲领。所有这些,万历皇帝都一一予以批准。

    正如刚刚死去的隆庆皇帝和满朝文武大臣所期待的那样,新天子和旧大臣之间,特别是和旧首辅之间,配合默契,其乐融融。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只是一个虚假的表象。隐藏在这配合默契、其乐融融表象后面的,却是密锣紧鼓的阴谋和磨刀霍霍的搏杀。

    隆庆六年六月十六日,也就是万历皇帝即位的第七天,文武大臣们在礼仪官的引导下,跟随着内阁首辅高拱,来到了会极门。

    后世这个会极门在嘉靖往事中曾经多次提到,张璁上大礼或问、杨慎领导请愿、杨继盛上疏弹劾严嵩,等等,都发生在这个会极门,只是这个时候还叫左顺门。

    这是明朝经常发生重大政治事件的地方,也是皇帝的意志、宦官的意志和文官的意志进行博弈的地方。

    由于刚刚即位,所以这个时候万历皇帝还没有正式“视事”,还没有资格开始和大臣们讨论国家事务,凡有诏令,都由司礼监太监在这里宣读。

    高拱们来到会极门时,以掌印太监冯保为首,司礼监的各位太监早已在此等候。

    看看人到齐了,只听冯保一声“有旨”,大臣们连忙跪下听旨。司礼监的一位太监开始高声宣读“圣旨”:皇后懿旨、皇贵妃令旨、皇帝圣旨。

    诸位注意,这是一道以皇后、贵妃、皇帝三人的名义,共同下达的旨意。

    大家可能会产生疑问,这时的皇帝是万历皇帝,那么这个皇后、贵妃又是谁?这个皇帝自然是万历皇帝,但皇后和贵妃,却是他父亲隆庆皇帝的皇后和贵妃。

    皇后姓陈,是万历皇帝的“嫡母”;贵妃姓李,是万历皇帝的“生母”。

    由于要到下个月才上尊号,上了尊号之后才能叫“太后”,所以这个时候还是按过去的叫法,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贵妃”。

    司礼监太监继续宣读:

    传与内阁府部等衙门官员,我大行皇帝宾天先一日,召内阁三臣至御榻前,同我母子三人,亲授遗嘱。

    说东宫年少,要他每辅佐。今有大学士高拱,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不许皇帝主管,不知他要何为?我母子三人,惊惧不宁。

    高拱便著回籍闲住,不许停留。你每大臣受国家厚恩,当思竭忠报主,如何只阿附权臣,蔑视主上。姑且不究。

    今后俱要洗心涤虑,用心办事。如再有这等的,处以典刑。拱即日出城。

    这是一篇半文半白的“圣旨”,意思十分明白,朝廷对你们内阁三大臣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但首辅高拱不知图报,专权擅政,连皇帝的权力都夺去了,弄得我们孤儿寡母十分恐慌。

    所以,我们只有采取断然措施,让他立即滚蛋,回原籍闲住。你们内阁、五府、六部的大臣们,都受国家的厚恩,怎么一味附和他、不敢站出来和他作斗争?

    希望你们认真反省,好好为朝廷办事,否则,高拱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司礼监太监面无表情地宣读着“圣旨”,高拱听着听着,如同五雷轰顶,几乎晕了过去。其他的大臣也被这道圣旨弄得一头雾水。

    但皇恩浩荡,令出如山,一位头上顶着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掌吏部事的内阁首辅,这是文官的领班。

    是刚刚死去二十天的皇帝的老师,他的所有政治身份,就这样被一道圣旨剥夺得干干净净,踉跄出京。

    那么有人要问了,这个高拱到底犯了什么事?他不是很能干的吗?

    这一次怎么这么窝囊,难道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北京、返回原籍?

    “圣旨”说你连皇帝的权力都敢夺,你是否这样,如果不是,你可以申诉啊,你可以让他们拿出证据来啊?

    但是,没有证据。什么叫君主专制,这就叫君主专制。这个圣旨也许根本就不是皇帝的意思,但只要是以皇帝的名义发布,那就不可违抗。

    况且,你也找不到人申诉、没有地方可以申诉。圣旨是由司礼监太监宣读的,你和他论理吗?

    他说是只是“传奉圣旨”。你找皇后、贵妃,或者找皇帝论理吗?

    人家根本就不见你。你说不见皇帝不走,那对不起,御史们在准备罗列你更多的罪状。

    而且,锦衣卫的棍子就在那里等候。所以你只能对着宣读圣旨的宦官磕头,口中还要高呼“谢恩”,要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小皇帝即位后,朝廷中发生的第一桩大事,高拱这一次可能破了一项纪录,可能是中国历史上自有记载以来被新皇帝以最快速度罢免的“顾命大臣”。

    事后很多天,名义上的当事人朱翊钧才知道这件事情。而不久后,他的老师张居正顺理成章的成了帝国的首辅,这也是他亲身第一次经历朝堂上的斗争。

    想到这里,朱翊钧透过额前的珠帘,偷偷的瞄向自己的老师。

    张居正长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很有睥睨一切的气势。看着正在侃侃而谈的老师,联想到高拱的下场,小皇帝的心里不由产生了一丝忌惮和害怕。

    虽然长在深宫,聪慧的朱翊钧比实际年龄更加的成熟。换句话说,他的情商和智商都很高。登极之初,他就以高贵的仪表给了臣僚们以深刻的印象。

    他的声音发自丹田,深沉有力,并有余音袅袅。外人看来,他确实是一个早熟的君主。

    他在五岁时就能够读书,按中国此时的计算方法,那时他的实足年龄仅在三岁至四岁之间。

    当然,在他御字之初,由于年龄太小,临朝时他还需要在衣袖里抽出一张张别人事先为他书写好的纸片,边看边答复各个官员的呈奏请示。

    在现阶段,他还不能完全明白纸片上所写答语的含义,而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儿童在简单地履行皇帝的职责。

    他既为皇帝,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和他平等。但他很清楚这并不是绝对的。在两位皇太后之外,他所需要尊敬的人还有两个。

    一个是张居正张先生,另一个是自己的大伴冯保。这种观念,并不是来自皇太后那里,而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

    高拱事件,是张、冯两人首次结合在一起,导演的一出大戏。这对今后的政治形势产生了相当深远的影响。

    这一点,自然也不是现在刚满十岁的万历皇帝所能理解的。只不过他以前对高拱的印象并不坏,他的父皇能够登基当上皇帝,此人功不可没。虽然那个老头子性格不太讨他喜欢。

    不过有件事情让他非常迷惑。去年,冯保以高拱在父皇驾崩时,曾说过“十岁孩子如何做人主”,向皇太后、皇上告密。

    皇太后听了,非常震惊;小皇帝听了,当时也马上变了脸色。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幕。

    这事情总透露着几分诡异,细细琢磨着有些蹊跷,老师应该不是这种人吧?冯保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朱翊钧收回心绪,把注意力集中在朝堂上。

    眼前的张居正似乎永远是智慧的象征。他眉目轩朗,长须,而且注意修饰,袍服每天都像崭新的一样折痕分明。

    他的心智也完全和仪表相一致。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能揭出事情的要害,言辞简短准确,使人无可置疑,颇合于中国古语所谓“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看到这里,朱翊钧刚才的那种荒唐想法又有些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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