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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神秘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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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唐泰斯进入到神甫的牢房里时,法里亚神甫正坐在那儿,神色安详。一束阳光透过牢房那狭小的窗口射了进来,他左手拿着一张展开的纸,读者该记得,这是他唯一的一只尚能使用的手了。这片纸因为先前一直被卷着,所以变成了一个卷,很不容易打开。他不说话,只把那张纸给唐泰斯看。

    “这是什么?”后者问道。

    “看。”神甫微笑着。

    “我已经仔细地看过啦,”唐泰斯说,“我只看到一张烧掉了一半的纸,上面有些哥特体的文字,好像是用一种特别的墨水写的。”

    “这片纸,我的朋友,”法里亚说,“既然我已经考验过您了,现在可以把我的秘密全告诉您了,这张纸片,就是我的宝藏。从今天起,这个宝藏的一半就归您了。”

    唐泰斯听了,额头不禁冒出一阵冷汗。到这一天为止,有多长时间啊!他始终避免和法里亚谈及宝藏,因为这是他发疯的病根。

    爱德蒙处处留意,避免触及这根痛苦的心弦,而法里亚在这方面也同样保持着沉默。他把神甫的这种沉默看做是理智的恢复,可现在,法里亚经过了这样痛苦的一场剧变以后又吐出了这些话,这说明他的神经错乱又复发了。

    “您的宝藏?”唐泰斯结结巴巴地问道。

    法里亚微笑了一下。“是的,”他说,“您的心地的确很高尚,爱德蒙。因为我看您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就知道您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不,您放心,我没有疯。这个宝藏的确存在,唐泰斯。假如我不能去拥有它们,是的。谁都不相信我的话,他们以为我是疯子。但是您,您该知道我并没有疯,假如您愿意的话,您一定会相信的。”

    “糟糕!”爱德蒙喃喃地对自己说,“他的老病又犯了!我就差没得这种病了,”然后他大声说道,“我亲爱的朋友,您刚才发病时大概累着了,您先休息一会儿,好吧?假如您高兴,明天我再来听您讲。今天我只希望能好好地照料您。而且,”他又说,“宝藏对我们并不是很急迫的事呀。”

    “非常紧迫,爱德蒙!”神甫回答说,“谁知道明天,也许是后天,我的病会不会第三次发作呢?想一想吧,那就全完啦!不错,我常常有这种幸灾乐祸的想法,就是这笔抵得上十家富豪全部的财产,决不让那些迫害我的人得到;我在这黑牢里,在囚徒生活的绝望中,往往细细品味我作为报复的这种念头。但是现在,我已因为出于对您的爱宽恕了世界。现在,我看到您还很年轻,前途远大,我想,这个秘密一经泄露,您就可以得到一切幸福,我生怕再耽误一分钟一秒钟,生怕失掉像您这样一个可敬的人来拥有这样巨大的宝藏。”

    爱德蒙扭过头去叹息了一声。

    “您仍然不肯相信,爱德蒙,”法里亚继续说道,“我的话还无法使您相信。看来您需要证据。好吧,那么,且念一念这张纸吧,这张纸我从没给别人看过。”

    “明天吧,我亲爱的朋友,”爱德蒙说,他不愿顺从神甫的疯狂。“我们已说定到明天再去谈它嘛。”

    “那就把它留到明天再谈吧,但今天先念一念这张纸吧。”

    “别惹他生气。”爱德蒙心里想,于是便接过那张缺了一半,显然因为某次意外而被火烧过的纸来,念道:

    今日为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

    乃虑及教父对余纳资捐得红衣主

    余处置如克拉帕拉及班蒂伏格里奥两位红衣主

    产继承人侄儿吉多·斯帕达宣告,余曾在一地

    基督山小岛之洞窟。埋藏之金块、金币、宝石、金刚钻、玉饰

    须自该岛东首小湾径直数至第二十块岩石,掀开

    最深一角;余悉数遗赠余之唯一继承人

    恺

    “怎么样?”法里亚在年轻人读完以后问道。

    “哦,”唐泰斯答道,“我看这被火烧掉了一半,断句残字的,无法理解呀。”

    “是的,我的朋友,对您是这样,因为您才第一次读到它。但对我却不然,我曾费尽心血,熬了许多个夜晚来研究它,把每一个句子都重新写了出来,把每一处意思都作了完整的补充。”

    “您认为您已经找到了另一半的意思了吗?”

    “我完全有把握,您可以自己来判断,但先来听我讲一讲这张纸的来历吧。”

    “别出声!”唐泰斯轻声叫道,“有脚步声!……有人来啦……我走啦……再见!”

    说着,唐泰斯像一条蛇似的钻进了狭窄的地道里,他很高兴能逃避去听那个故事和解释,因为这些只能使他更加确信他的难友又犯病了;至于法里亚,他在惊惶之中倒恢复了一种活力,他用脚把那块石头推到原位,又拿一张草席盖在上面,使它不易被发现。

    来者是典狱长,他从狱卒那儿得知了法里亚的病情,所以亲自来看他。

    法里亚坐着接待典狱长,避免任何可能露出破绽的动作,没有让人看出他已瘫痪、半个身子已经不能动弹的实情。他深恐典狱长会对他萌发恻隐之心,把他换到一间较好的牢房里去,从而把他和年轻的伙伴分开。幸亏这种事并没有发生,典狱长离开他的时候,认为那个可怜的疯子只是身体略感不适而已,心里倒也有一些同情他。

    但此时,爱德蒙正坐在床上,双手捧着头,竭力在聚精会神地回想。自从他认识法里亚以来,觉得后者身上一切都显得那样的理智、伟大和崇高,他不懂为什么一个在各方面都这样富于智慧的人竟会在某一点上失去理智。究竟是法里亚被他的宝藏所迷惑了呢,还是全世界都误解了法里亚?

    唐泰斯整个白天都待在他的牢房里,不敢再回到他的朋友那儿去,心想这样就可以拖延一些时间,使自己慢一点来证实神甫真的疯了,他是多么怕证实这一点!

    到了傍晚时分,常规的查监过后,法里亚不见年轻人过来,就试着自己去穿过那条通道。他的一条腿已不能动弹了,一只手臂也已不能再用了,所以他只能拖着身子爬过来。爱德蒙一听到神甫那痛苦挣扎的声音,就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不得不勉强迎上前去帮他一把,否则老人是无法从那通向唐泰斯房间的小洞口钻过来的。

    “我来了,不顾一切地追到您这儿来了,”他慈祥地向他笑着说,“您以为可以逃避我慷慨的馈赠,但这是没有用的,听我说吧。”

    爱德蒙看到已无法逃避,便扶神甫坐到他的床上,自己则拖过长凳坐在他的旁边。“您知道,”神甫说道,“我是红衣主教斯帕达的秘书,也是他的密友,而他是斯帕达亲王这一族中最后的一位。我一生的全部幸福都是这位可敬的爵爷所赐予的。尽管我曾时常听人说‘像斯帕达那样富有’,但他本人并不富有。然而,既然社会上有此一说,他也就在荣华富贵的虚名下度日。他的宫殿就是我的天堂。我教育他的几个侄儿,后来他们先后死去,当在世间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之后,我出于对他的意愿的绝对的忠诚,便尽力设法回报他在十年间给我的那一切恩惠。”

    “红衣主教的府邸对我很快就没有秘密可言了。我经常看到爵爷在辛辛苦苦地查阅古书,费劲地在灰尘之中翻寻祖先的遗稿。有一天,我埋怨他不该做这种于事无益的搜寻,以致把自己弄得身心疲惫,他看了看我,然后苦笑着打开一大卷述及罗马城历史的书。他翻到书中记述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生平的第二十章,上面有这么几句话,那是我永远也忘不了的。

    “‘罗马涅古代意大利的一个省份,是当时主教国的一部分。大战业已结束。恺撒·博尔吉亚完成其征服事业后,急需款子购买意大利全境。教皇便急需款子摆脱法国国王路易十二,故必须借助于某种有利的交易活动,然而在意大利遍地穷困之状况下,此事极其为难。教皇陛下想到一个主意,决定册封两位红衣主教’。”

    “假如在罗马挑选两个伟大的人物,尤其是大富翁,则圣父就可以从这项交易里获到以下利益。首先,他可以出售两位红衣主教属下的重要职位和其他一些肥缺;其次,他可以高价出售红衣主教这两顶高帽。

    “还有第三种好处,下面将要讲到。

    “教皇和恺撒·博尔吉亚先找到了这两位未来的红衣主教,他们是琪恩·罗斯皮里奥西和恺撒·斯帕达,前者已在教廷里挂着四种最高的头衔,后者则是罗马贵族中最高贵和最富有的。两位都对教皇的这种情意感到无上的光荣。他们都是很有野心的。这事一经确定,恺撒·博尔吉亚不久就又找到了出钱买红衣主教手下官职的人。结果是罗斯皮里奥西和斯帕达花钱当上了红衣主教,而在他们还不曾正式荣升之前,已另外有八个人花钱当了主教以前所托的职位,而八十万埃居就此进了这笔交易的卖主的金库里。

    “现在该说说这项交易的最后一部分了。教皇对罗斯皮里奥西和斯帕达,既赐他们以红衣主教的勋章,又劝他们把不动产都变卖成现钱,使他们在罗马定居下来,教皇和恺撒·博尔吉亚还设宴招待这两位红衣主教。这是圣父和他的儿子之间的一场争论。恺撒心里可以使用对付他的老朋友的一个惯用手法。即可以用那把出了名的钥匙,他们请某个人拿了这把钥匙去打开一只指定的柜子。这把钥匙上有一个小小的铁刺,那是锁匠一时疏忽留下来的。那把锁很难开,当这个人用力去开柜子的时候,钥匙上的小刺就刺破了他的皮,而第二天他必将死去。此外还有那只狮头戒指,恺撒每当要与人紧紧握手的时候就把它戴上。狮头便会咬破那只承恩的手,而在二十四小时以后,那咬破的小伤口便会致命。

    “于是,恺撒向他的父亲建议,或是请这两位红衣主教去开柜子,或是与他们每人亲热地紧握一次手。但亚历山大六世回答他说:‘想到罗斯皮里奥西和斯帕达这两位可敬的红衣主教,我们就别计较一顿晚宴的费用了。我总觉得,我们可以把他们的钱弄过来的。而且,您忘记啦,恺撒,消化不良会立刻发作的,而刺一下或咬一下却要在一两天以后才能见结果。’恺撒听了这番头头是道的话后就让步了。两位红衣主教因此就被邀赴宴了。

    “他们在圣皮埃尔—埃里斯安宫附近,教皇拥有的一座葡萄园里摆下宴席。这座宫殿是一座可爱迷人的邸宅,两位红衣主教久闻其名。

    “罗斯皮里奥西为又一次获得尊荣,乐得忘乎所以,他穿上最漂亮的衣服准备赴宴。斯帕达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他在世上仅爱一个人,就是他的侄儿,一个前程远大的年轻船长。于是他拿出笔和纸,写下了遗嘱。

    “随后,他派人去找他的侄子,要他在葡萄园附近等候他,可是仆人似乎没有找到他。

    “斯帕达很清楚这种邀请的意义。自基督教问世以来,罗马的文明已大有进步了,现在不再会有一个百夫长来传达暴君的口信:‘恺撒赐您死!’而是由教皇派来一个特使,面带微笑地说:‘教皇陛下请您去赴宴。’斯帕达在两点钟左右动身到了圣皮埃尔—埃里斯安宫的葡萄园里。教皇已在等着他了。斯帕达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他那穿着全套盛装的侄子,和对他虎视眈眈地望着他的恺撒·博尔吉亚。斯帕达的脸立刻变青了,而恺撒却带着一种讥讽的神色望了望他,证明一切都不出他之所料,天罗地网已经布下了。

    “诸人就餐。斯帕达只来得及问了他的侄子一句:‘您收到我的口信了吗?’侄子回答说没有,但他已完全明白了这句问话的意义;但一切都为时已晚,因为他已经喝下了一杯教皇膳食总管特地捧到他面前的美酒。同时,斯帕达看见他自己的面前又添了一瓶酒,他被劝喝了几大杯。一小时以后,医生宣布他们两个人都因食用了有毒的羊肚菌而中毒身亡。斯帕达死在葡萄园的门口。他的侄子在他自己的家门口断的气,临死前还做了一些手势,但他的妻子不懂其中的含意。

    “恺撒和教皇迫不及待地去抢遗产,借口是去找死者的文件。但遗产仅止于此,即斯帕达在一小片纸上写道:余将余之银箱、书籍遗赠所钟爱之侄,内有精装金角《日课经》一册,余望侄儿善为保存,作为对亲爱的叔父之纪念。

    “抢夺遗产者四处寻找,对《日课经》欣赏一番以后,把家具抢劫一空,可是他们惊讶地发现,原来这位以富有闻名的叔父斯帕达,实际上却是一位最可怜的叔父。说到财宝,除了那些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的科学珍品以外,别的一点都没有。

    “事情就是这样:恺撒和他的父亲到处寻找,到处搜查,到处仔细地察看,但却什么也没找到,或者说东西少得可怜,只有几千埃居的金条和大约相同数目的现钱。不过侄子在他断气以前,还来得及对他的妻子说过一句话:‘仔细在我叔父的文件里找,里面有真正的遗嘱。’

    “于是大家又去寻找,甚至比那两位尊严的继承人找得还彻底,但仍然是毫无结果。王府后面有两座宫殿和一个葡萄园,但当时不动产还不那么值钱,不能满足教皇和他儿子的胃口,这两座宫殿和那葡萄园仍归家族所有。

    “光阴似水流过,亚历山大六世死了,是中毒死的,您知道那是怎么错杀了的。恺撒也同时中了毒,不过他的皮肤并没有变成蛇皮的颜色,毒药只使他的皮肤起了很多斑点,像蒙上了一张老虎皮一样。于是,他被迫离开罗马,在一次被历史学家所遗忘的夜间的小战斗中被人莫名其妙地打死了。

    “自教皇猝死,他的圣子又流亡在海外以后,大家以为斯帕达这一族会恢复斯帕达红衣主教时代显贵的气派,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斯帕达这一族人依旧只是勉强过得去,这桩黑暗的事件始终被笼罩在迷雾中。一般的谣传是,那政治手腕比他父亲高强的恺撒已从教皇那儿夺了两位红衣主教的财产带走了。我说两位,因为罗斯皮里奥西红衣主教一直毫无戒心,他的财务已被洗劫一空了。”

    “到这里为止,”法里亚打断自己的话头说,“您一定觉得这非常荒唐吧?”

    “噢,我的朋友,”唐泰斯说道,“正相反,我好像是在读一本最有趣的故事,请您说下去吧。”

    “我继续说下去,斯帕达这家族的人开始习惯于这种平庸的生活了。许多年又过去了,在他们后代之中,有的当了军人,有的当了外交家,有的当了神甫,有成了银行家,有的发了财,有的破了产。我现在要讲的是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位,就是斯帕达伯爵,我当过他的秘书。

    “我常听到他抱怨,说他的爵位和他的财产太不相称。我就劝他把全部财产都变成定期存款。他照办了,因此收入就增加了一倍。

    “那本著名的《日课经》仍由这个家族的人保存着,现在已归伯爵所有。这是由父传子,子传孙一路传下来的,由于所找到的遗嘱上有那么一句话,所以它变成了一件真正的传家之宝,族里的人都带着迷信的崇敬之感把它好好地保存着。这本书上的大写字母都是用金银彩色写成的,全书都是美丽的歌特体的文字,由于包金的缘故,分量很重,所以每到大的日子,总得由一个仆人把它捧到红衣主教面前。”

    “那各种各样的文件,有诏书、契约、公文等,这一切都藏在档案柜里,从那被毒死的红衣主教开始一直传下来,全族人的文件都在这里了,我也像在我以前的那二十位侍仆、管家和秘书一样,把那庞大的文件堆又查看了一遍。虽说我经过了最认真仔细的研究,但结果还是一场空。我把博尔吉亚那个家族人的历史详详细细地读了一遍,甚至还把它写成了一部书,唯一的目的,就是想研究出他们有没有因红衣主教恺撒·斯帕达的死而增加了任何财富。但我发现他们只得了他的同难人红衣主教罗斯皮里奥西的产业。”

    “于是我几乎能肯定,博尔吉亚家族也罢,斯帕达本人的家族也罢,都没有享有这笔财产,像《一千零一夜》故事里的宝藏一样,仍在大地的怀抱里,由一个魔鬼看守着。我无数次地搜索考查,把那一族人三百年来的收入和支出算了又算,简直不下千百次,还是没有用。我仍然茫然无所知,而斯帕达伯爵仍然穷困潦倒。

    “我的东家死了。他除了定期存款以外,还保存着他的家族文件,他那藏有五千卷书的图书和他那著名的祈祷书。这一切他都遗赠给了我,还有一笔一千罗马埃居的现款,条件是要我每年给他举行一次弥撒,祈祷他的灵魂安息,并叫我给他编一本族谱,写一部家史。这一切我都一丝不苟的照办了……

    “别着急,我亲爱的爱德蒙,我们就要讲到最后这段了。”

    “一八〇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在我被捕的前一个月,也就是斯帕达伯爵去世后的第十五天,您看,那个日期在我的记忆里印得多深刻,我一边整理文件,一边把这些读过千百次的东西又看了一遍,因为那座宫殿已卖给了一个陌生人,我就要离开罗马,去定居在佛罗伦萨,同时准备带走我所有的一万二千里弗尔,我的藏书和那本著名的祈祷书,由于长时间地翻阅这些资料,我感到疲倦极了,加之午餐又吃得太饱,所以我竟用手垫着头睡过去了,那时约莫下午三点钟。

    “当我醒来的时候,时钟正敲六点。

    “我抬起头来,四周是一片黑暗。我拉铃叫人拿灯来,但没有人来,我就决定自己去弄一个。这原是一种哲学家的脾气,但这时我是非这样做不可了。我用一只手拿着一支蜡烛,由于我的火柴盒子已经空了,一只手去摸索一片纸,想拿它到壁炉的余火里去点燃。我担心在黑暗之中用掉的是一张有价值的纸,所以我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想到,在《日课经》里,我曾见过一张因年代久远而发黄了的纸片,这张纸片,几世纪来都被人当做书签用,只是由于世代子孙尊重遗物,所以还把它保存在那儿。那本祈祷书就在我身旁的桌子上,我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那张纸,把它扭成一条,按到将熄的火焰上面,点燃了它。”

    “但在我的手指底下,像施了魔法似的,当那火苗蹿起的时候,只见纸上现出了淡黄色的字迹。我吓了一跳。赶紧把那张纸抓在手里,扑灭了火,直接点燃了那支小蜡烛,然后带着难以表达的激动心情摊开了那张扭皱了的纸。我发觉那上面的字是用神秘的隐显墨水写的,只有拿到火上去烘才会显现出来。那张纸有三分之一多一点已被火烧掉了。剩下的就是您今天早晨读到的那张碎纸片,把它再念一遍吧,唐泰斯,读过以后我再把那些残破的句子和互不连贯的意义给您补充上。”

    法里亚洋洋得意地把那张纸交给了唐泰斯,后者这次又把下列这些铁锈色的字句读了一遍:

    今日为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

    乃虑及教父对余纳资捐得红衣主

    余处置如克拉帕拉及班蒂伏格里奥两位红衣主

    产继承人侄儿吉多·斯帕达宣告,余曾在一地

    基督山小岛之洞窟。埋藏之金块、金币、宝石、金刚钻、玉饰

    须自该岛东首小湾径直数至第二十块岩石,掀开

    最深一角;余悉数遗赠余之唯一继承人

    “现在,”神甫说,“再念一念这张纸。”说着他把第二张纸给了唐泰斯,那上面也有一些残缺的句子,爱德蒙读道:

    余受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之邀赴宴,

    教之衔必嫌不足,有心承袭余之财产,或将

    教同一命运,盖此两位均系中毒毙命者。余今向余之财

    埋有宝藏。彼曾与余同游该地,即

    等,仅余知其所在,其价值约合两百万罗马埃居,彼

    之,即刻获得。此窟内有洞口二处,宝藏位于第二洞口之

    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

    撒十斯帕达

    法里亚用兴奋的目光注视着他。“现在,”当他看到唐泰斯已念到最后一行的时候说,“把两片残纸拼拢起来,您就可以自己判断了。”唐泰斯照着做了,合起来的那两片纸上的内容如下:

    今日为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余受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之邀赴宴,——乃虑及教父对余纳资捐得红衣主——教之衔必嫌不足,有心承袭余之财产,或将——余处置如克拉帕拉及班蒂伏格里奥两位红衣主——教同一命运,盖此两位均系中毒毙命者。余今向余之财——产继承人侄儿吉多·斯帕达宣告,余曾在一地——埋有宝藏。彼曾与余同游该地,即——基督山小岛之洞窟。埋藏之金块、金币、宝石、金刚钻、玉饰——等,仅余知其所在,其价值约合两百万罗马埃居,彼——须自该岛东首小湾径直数至第二十块岩石,掀开——之,即刻获得。此窟内有洞口二处,宝藏位于第二洞口之——最深一角;余悉数遗赠余之唯一继承人。

    一四九八年四月二十五日

    恺撒十斯帕达

    “好,现在您明白了吧?”法里亚问道。

    “这就是红衣主教斯帕达的声明,也就是人们找了那么久的遗嘱吗?”唐泰斯问道,他心里依旧是半信半疑的。

    “是呀!千真万确!”

    “谁把它补充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我,凭借那残余的半张。我把其余的部分猜了出来,从那张纸的长度,测出句子的长短,再根据字面上的含义推敲出隐去的意思,就好像我们在岩洞里凭着顶上的一线微光摸路一样的把它摸索了出来。”

    “您得到这个结果以后又做了些什么呢?”

    “我想马上出发,于是带上我那本刚开了头的关于统一意大利王国的巨著手稿就出发了;其时,帝国警方的想法是与拿破仑后来有了个儿子的当口的想法相反的,他们想让各省自治,因此长久以来,他们就监视我了,我行色匆匆,他们猜不出原因,却引起了警觉,正当我在皮翁比诺港口要启程时,我就被捕了。”

    “现在,”法里亚以慈父般的表情对唐泰斯继续说道,“现在,我的朋友,您知道得和我一样清楚了。假如我们能一起逃走,这个宝藏的一半就是您的了,假如我死在这儿,您一个人逃出去那么就全部归您了。”

    “可是,”唐泰斯吞吞吐吐地问道,“这个宝藏除了我们以外,难道世界上就没有更合法的主人了吗?”

    “没有了,没有了,这方面您放心好了,那个家族已经绝后了。再说,最后一代的斯帕达伯爵又指定我为他的继承人,把这本有象征意义的祈祷书遗赠给了我,他把这本书里所有的一切都遗赠给我了。不要紧,不要紧,放心好了,假如我们得到了这笔财富,我们大可问心无愧地享用它。”

    “您说这个宝藏价值是……”

    “两百万罗马埃居,照我们的钱算,约等于一千三百万埃居。”

    “不可能!”唐泰斯被这个天文数字吓得叫出了声。

    “不可能!为什么?”神甫问道,“斯帕达家族人是十五世纪最古老、最强盛的家族之一。而在当时,没有金融交易和工业,所以积攒那些金银珠宝并不为奇。就是在当今,也有些罗马家族几乎都快饿死了,可他们还有价值百万的钻石珠宝,那是当做传家之宝世代传下来的,他们是不能动用的。”

    爱德蒙仿佛是在做梦,他时而怀疑,时而兴奋。

    “我把这个秘密对您保守了这么久,”法里亚继续说道,“只是为了我要考验一下您这个人,然后让您吃一惊。要是在我的病没有再发作以前我们就逃了出去,我会把您带到基督山岛去的,现在,”他长叹了一声,又说,“是要您带我到那儿去了。喂!唐泰斯,您还没有谢谢我呢。”

    “这个宝藏是属于您的,我亲爱的朋友,”唐泰斯答道,“而且只属于您一个人;我没有任何权利;我又不是您的亲人。”

    “您是我的儿子呀,唐泰斯!”神甫喊道,“您是我囚禁生活中的孩子。我的教职决定了我一辈子只能过独身生活。但是,上帝把您派给我,既来安慰不能做父亲的人,又来安慰不能获得自由的囚徒。”

    法里亚说着,伸出唯一的那只尚能活动的胳膊,后者扑上去抱住他的颈脖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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