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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农村姑娘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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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

    农村姑娘的想法

    当时,生产队里也有很多年轻人,算是生产队的精壮劳力。

    那时候的年轻人,从小就玩着坷垃长大,读几年书后就回来生产队干活。再大点就在附近村里找个媳妇或在附近找个人家嫁了,一辈子也就跟土地“干仗”了。

    中原一带有悠久的种植、管理棉花的历史,所以即便是在生产队里的时候,除了粮食作物,很大程度上还是要种植棉花。

    因为年年种植,导致棉花上的虫害相对严重。为了改变这种现状,有的地块在连续种植两年棉花后,就要“换茬”,改种一两年小麦。这样,棉花上的虫卵就很难危害小麦,在一定程度上能缓解棉花虫害。

    即便采用换茬的方式,每年的夏秋季节,棉花虫害还是很猖獗,因此喷洒农药是必须的手段。

    喷洒农药既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中年以上的社员,干这些活就显得笨手笨脚,所以生产队专门成立了“打药队”,打药队里都是清一色的小伙子和姑娘们。

    那时候,喷洒农药用的是一种圆柱形的喷雾器,大家称为“药桶子”。在直径20公分的圆柱型喷雾器上方,有一个打气筒,将喷雾器里的药液加压,喷出来才能形成雾状。所以,在喷雾器里加药液时,药液不能灌满,要留出一定空间。另外,上面还有个椭圆形的密封的盖子,每次都要用螺丝拧紧,药液才不会泄露出来。

    打药的季节,生产队里会为打药队的年轻人每人发一块毛巾和一块肥皂,用完了还可以再找保管领取。年轻人将毛巾扎在腰上,羡煞了我们这帮野孩子。

    圆柱型的喷雾器是最古老的一种,喷洒一阵后,喷雾器里的压力没了,就要放下来重新打气,之后继续喷。每次打完一桶的药水,要回到井边上重新兑水和农药。打开喷雾器的时候,还要慢慢拧开螺丝,免得里面残存的气体和药液喷出来灼伤眼睛。

    打药要断断续续持续两三个月的时间,那时候,菊酯类的高效低毒农药还很少,都是氧化乐果等高残毒农药,中间会不时有中暑和打药中毒的年轻人。

    这个季节,也是老队长最操心的季节。虽然他不带领打药队干活,但有时经常转着去看看,或者一再叮嘱打药队的队长一定要当心,发现啥事抓紧向他报告。间或,其他村子里还是会有因打药中毒死亡的年轻人。

    棉花上有几种害虫,其中最难缠的棉铃虫,耐药性很强。有时候药液对着大个的棉铃虫喷洒一阵,虫子换乱扭动一阵子,当时是蔫了,还以为它死了。但半天后,这虫子又开始活蹦乱跳地继续危害棉花。

    这时候,只有两个办法对付这些虫子,一是在傍晚的时候喷药,二是组织社员捉虫子。

    那时候,还有一种圆形的喷雾器,是专门喷洒粉剂农药的。在圆柱形的喷雾器旁边,伸出一个铁桶来,是粉剂的出口,有点像是歪把子机枪。另外,在圆柱型的一段,不再是打气筒,而是一个摇把子。

    在傍晚喷洒农药,是因为这时候开始下露水了,喷洒出来的药粉能沾在棉花的叶面上,虫子一旦晚上出来吃棉花叶,就直接倒毙了,能起到很好的防治效果。

    每天傍晚,都有几个年轻人专门斜背着这种喷雾器,不停地摇着喷雾器的摇把子。喷雾器就“呜呜”地有节奏地响着,一片呛人的“六六六”粉就在棉田上方腾起、弥漫。据说,六六六粉剂对土壤和地下水的的残留毒性太强,能长达几十年,对人畜都有危害。所以,在后来的一些年,国家才逐渐禁用了。

    每天虫害严重的时候,老队长早早地就敲响了村角的破钟,社员们也都拎着一个瓶子在破钟下集合。因为天气炎热,大家早出工,趁着凉爽捉虫子,也可以早回来休息一会儿。

    到了地头,老队长安排每个社员捉两行棉花上的虫子。大家就蹲下去,在两边的棉花棵子上找棉铃虫,看见了就逮住丢在瓶子里。干这个活,生产队会按照捉虫子的多少计工分,大小虫子都一样。所以,这时候孩子们基本上也被大人拽到棉田里,帮着捉虫子挣工分。

    太阳不太热的时候,孩子们还开心,捉虫子比大人还眼尖手快。但等太阳逐渐升起来,钻在棉田里就像是在蒸笼里,孩子们就受不了,陆续跑到沟渠边的树下玩去了。

    等实在太热的时候,老队长才招呼大家聚拢到地头上,将每个瓶子里的虫子倒出来,清点一下,由记分员记上虫子的数字。最后,这些虫子被喷上农药,集体土葬了。

    那时候,大家捉虫子能捉到恶心。每个人的手上都沾了绿乎乎的虫子液体,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还有股难闻的味道。看着手上的绿色,很多人连饭都吃不下去。

    到下晌回来的时候,一帮老娘们就陈芝麻烂谷子地“唧唧喳喳”着。队里一个三姐到了婚嫁年龄,老是不肯嫁。一些老娘们就追问她原因?她说:“我不是不想嫁,就是不想嫁给农民,一天到晚地在地里干活,累都累死了。”“那你想嫁什么样的人?”“至少嫁个工人呗!”

    那时候,所有农村里的姑娘们其实都不想嫁在农村,她们最大的希望就是嫁给工人。工人在那个时代,至少还算是吃皇粮的,所以农村的姑娘都想高攀个工人阶级,来个工农结合。

    有人问:“那你想嫁给什么样的工人啊?”三姐累得走路都在摇晃,说:“长得啥样都行,多老、多丑都不嫌弃。哪怕每月只有五分钱工资的工人,至少每月也能拿到一点现钱啊!哪像农民,累死累活干一年,连嘴都糊弄不了,就别说钱了。”

    于是,一群老娘们都笑。但笑过之后,老娘们都不说话了。其实,大家也都在这片土地上干够了,但除了这里,她们还能去哪里?

    那时候,社员们都想着:哪怕去城里打扫厕所,也不愿意待在生产队里干活。但是,就是去城里扫厕所,大家也是“烧香找不到香炉”,没人引荐,扫厕所也没人要啊!

    那时候,农村的姑娘都是拼着命地想跳出农村这个“火坑”,城市的姑娘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到农村的。

    妈妈能从中原的一个小城市来到农村,也是很无奈之举。估计当初,也是爸爸答应了留在妈妈那个城市里教书,但后来被调到冠县那个县城后,因为“臭老九”的身份,领导也不喜欢,不停地被“下放”到边远的乡村学校。他自己都颠沛流离了,自然也无法带着妈妈一起流离。妈妈要想待在一个稳定的地方,只能回到农村。

    在农村的日子确实很苦,有时候用“水深火热”来形容都不为过。

    那些年,社员们没有刷牙的习惯,张嘴都是一口大黄牙。但妈妈是从城市里来的,忍受不了不刷牙的习惯,所以坚持着刷牙,也要求我从小就刷牙。

    但有时候,家里连买牙膏的钱都没有了,妈妈就对付着用牙刷沾点盐巴刷牙,也喊着我试试。沾着盐巴的牙刷才送到嘴里,就开始反胃,试了几次,我就坚持不下去了。有时候留意妈妈,她用盐巴刷牙也是反胃,但她还是坚持着刷牙。

    那时候的牙膏,牙膏皮都还是锡皮的,妈妈就让我收集起来,等收破烂的来了,还能多少换两包火柴。小贩子有时候看着我们窗台上积攒的一堆牙膏皮,就赞叹:“嫂子到底是从城市里来的,还能坚持刷牙。在农村,怕是一个生产队里的牙膏皮都没有你们家的多。”

    时光荏苒,后来,三姐还是嫁到外地,大概还真是个工人,总算是脱离了“苦海”。留在生产队里的一帮姑娘们,就羡慕得不行。转回出工的时候,她们一边羡慕着三姐,一边还要背起药桶子继续打药。

    圆柱形的喷雾器基本上都是背在左边的肩膀上,时间长了不但肩膀都压得红肿起来,还会养成耸肩的坏习惯。再后来一些年,这种药桶子被一种扁圆形、双背带的自动喷雾器代替了,而且不用中途打气,而是边走边慢慢压动左边的压杆,喷雾器里就源源不断地喷出雾状农药来,极大地减轻了农民的劳动强度。

    再往后,北方的农民开始种抗病棉。

    一次和老家的朋友聊起,问他种棉花还每年辛苦地打农药不?朋友说:“哥啊,现在有抗病棉了,基本上不用打农药了。”我大吃一惊,问:“种棉花都不打药了?”

    “哥啊,现在的农民做得太轻松了。麦子收获的季节,有大型的联合收割机收割小麦,你就带着口袋到地头等着。联合收割机过后,不但脱下了麦粒,还将麦秸秆打碎留在地里当肥料了。到地头上,将麦粒倒在口袋里,或者直接倒进自己的三轮车里,将麦子拉去晒一下,这麦就算过完了。多少花点钱,还有人专门给播种玉米。现在,整个麦收、秋种,自己都可以不动手了。”

    朋友说:“到了秋天,以前是一穗穗地掰玉米,再来捣鼓玉米秸。现在,也有玉米收割机了,收割机过后,玉米杆也被粉碎了,地也给绞了一遍,到地头将干净的玉米穗‘哗啦’倒在三轮车里,大秋就只剩下等着种小麦了……”

    惊奇之余,又想起三姐的那句话,不禁感慨万端:30多年的时间里,中国农民完成了从田地的奴隶到主人的完美转身。现在的农民,不再是落后的代名词,而是成了一个既轻松、又体面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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