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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挑 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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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2、

    挑河

    秋收罢了,忙碌了一年的社员们才得以稍微喘口气。但是,还有一些需要集体活动的项目,等着大家参加。

    挑河挖沟,是每年年终岁尾必须进行的活动。

    我们那里的农田灌溉用水都是黄河水。每年春天黄河的各个闸口开放,提水输送到沿河的各个支渠里。于是,滚滚的黄河水滋润着干涸的河道。曾经目睹黄河水滔滔流入河道的一瞬间,能听得见干涸得开裂的河道“吱吱”的“喝水”声。

    看着滚滚的黄河水注入河道,北方的农民心里才能踏实:有了黄河水,一年的收成才有把握。

    每年春天的这个时候,沿河所有的沟渠和涵洞上,各个生产队的抽水机都怒吼起来。携带着大量黄土高原泥土的河水,欢快地覆盖了裸露的原野。河水渗透到地下后,原野上覆盖了一层浅浅的、粘粘的黄色泥巴。老人们都说:“黄河水携带的土质很好,可以中和一下我们这里稍微有点碱性的土壤,改善了我们的土质。”

    因为抢着春灌,所以村与村之间、生产队之间每年都会发生一些矛盾纠纷,甚至群体斗殴。在老百姓眼里,黄河水就是大家的命脉,弥足珍贵。

    整个春天,生产队的抽水机都是日夜狂叫着。有时,黄河水跟不上了,社员们就轮班守着抽水机,看见河水来了,不管白天黑夜,都是一咕噜爬起来,摇动机器,抓紧抽水。上游的第一台抽水机才开始轰鸣起来,下游的抽水机也就次第响起来。

    春天的小麦要连续浇两次水,才能基本保住收成。夏天之后,北方的雨季到来,基本上用不着黄河水。但秋耕的时候,又逢北方的旱季,有时还要靠黄河水才能种下小麦。所以,有时候秋末黄河水还会再来一次。

    到了初冬时分,各个支渠里都沉淀了大量的淤泥。这些淤泥抬高了河床,不及时清理出去,次年的春天,很多河道就没法再顺畅地流入足量的河水。因此,挑河挖沟也就成了北方社员的一件大事。

    挑河和挖沟是两个概念。挖沟是指清理自己村里灌溉需要的支渠的淤泥,而挑河则是要集全县甚至全省劳力,去挖主河道的淤泥。

    挖沟相对简单,一个生产大队或者几个生产队就决定了。大致划分下各个生产队负责的河道,生产队长再按人头分到各家。每家就老小齐动员,将分到的一段河道的淤泥清理上去就行了。

    其实,挖沟有点走形式。生产队的老老小小是没法将河底的淤泥运到岸上去的,只能将淤泥甩到上面一点,还用铁锨将河坡拍得光溜溜的,站在河道里看着是标准的梯形。看着是好看,但转年夏天的几场大雨,这些淤泥还是会被冲到河底,治标不治本。用老百姓的话说,这叫“糊弄穷”。

    但是,挑河就不一样了。为了防止大家“糊弄穷”,挑河指挥部会将各个地方挑河的民工进行大调换,有时候还要去省外挑河。这样,民工到外地挑河,有专门的验收人员,谁也无法逃懒了。

    挑河那阵子,有点像大兵团作战的形式。

    生产队组织最结实的地排车和最精壮的男劳力,拉着铺盖卷、玉米面和大锅灶,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到指定的地点后,有条件的就租住在民房里,没条件时就在河边搭起塑料棚子。

    最大的棚子是伙房,有两三名专门做饭的社员,大家的第一件事也是埋锅造饭。靠近村子的就去村里挑水做饭,没水时就在河道里挖一个深坑,沉淀河道里的水做饭。河道里沉淀的水烧出来都是淡黄色的,还有股很大的土腥味。

    挑河是动真功夫的。

    一个生产队的几辆地排车,要搭配好劳力,有专门挖淤泥的,有几个拉车的,有驾辕的。一车黑乎乎的淤泥装好后,几个负责拉车的就像纤夫一样,拉着一车淤泥往坡上爬,一直爬到高高的河坡上,将淤泥倒在堤上或者堤外。

    这样清理出来的河道,淤泥就不会再随着河水沉淀到河底,是很好的治本办法。年年清淤,河坡不断增高,很多河道也就慢慢形成了地上河。

    每年外出挑河的时间,少则半月,多则达一两个月。等挑河回来,出去时精精神神的男劳力们,个个变得胡子拉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被窝卷像是从狗窝里刨出来的。一辆辆出去时结结实实的地排车,回来时也“吱嘎吱嘎”地快要散架了。

    挑河的时候,是可以吃饱饭的,有多大饭量也管够。但活计太累了,有时候想吃都吃不下。所以,那时候每挑一次河,劳力们就要褪一层皮。挖一遭河,都像孙猴子被念了一遍紧箍咒一样。大家议论起来,说:“还是在伙房好,虽然做饭也不轻松,但至少不用天天弄得像泥猴一样,肩膀都要脱几层皮。”

    这话,就深深记在心里了。

    10年后,我也参加过两次“挑河远征”。

    第一次是去了距离我们老家上百里地外的一条河,那里是黄河水提取后流经北方的主河道。当时,大家就是在宽阔的河道外面“安营扎寨”。带队的一个爷爷指挥大家先搭建好了伙房,看着伙房的社员开始埋锅造饭时,大家才搭建自己的小窝棚。

    两个人分到三根竹片和一块塑料布,自己将竹片完成弓形埋入土里,盖上塑料布,将塑料布的两侧和另一头也埋上土,就剩下一边能钻进出就行了。在小帐篷里铺了一层麦秸,和另外一个伙伴拖进来自己的被窝卷,铺展开来;再拽进来自己的铁锨,压在被子边上,也就等着吃饭了。

    除了在小窝棚里休息的,其他的人就聚集在相对宽敞一点的伙房里,听一些有挑河经验的老人们讲以前挑河的趣事,逗得大家开心不已。那时候,挑河已经不吃窝头,而是在吃带着麸子面的馒头了。因为面粉里有麸子,所以蒸出来的馍馍都是灰色的。

    那时候的挑河,已经不再是靠人力往上拉着地排车爬河坡,而是改成了用25马力的拖拉机头。那时候,我年龄还比较小,挖淤泥也挖不动,大家就喊我专门负责摘挂钩,这是个眼疾手快的活。

    在地排车的后面有一根钢丝绳,钢丝绳上有个钩子,每次装满了一车淤泥,我就扯起那个钩子。开拖拉机的看准了我在的地方,就一路开下来,到附近猛一打方向盘,就转到地排车前头去了。

    在拖拉机经过我面前的一瞬间,我就将钩子挂在了拖拉机后面,也跟着跳到拖拉机后面的钢架上站着。钢丝绳绷紧,拉着一车哆哆嗦嗦、像豆腐块一样的淤泥爬坡。地排车后面,只有一个人扶着车把就行了。

    等拖拉机开到河岸上,开始加速往前冲,然后“呼”地转回来。在这一瞬间,我要麻利地摘下钩子,并跳回到拖拉机上。剩下驾辕的人就靠着拖拉机前冲的机会,往前一松手,一整车的淤泥就靠着惯性滑出去。之后,他拉着地排车回到河底。而我,则跟着拖拉机回到河底,提前跳下来抓起另外一辆地排车的钩子继续挂。

    用拖拉机带着地排车,节省了大量拉车的人,这些人就可以都去挖淤泥。这样,半机械的挑河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加快了速度,也节省了大家的力气。不管怎么说,挖淤泥也比拉着一车泥爬河坡轻松。

    我干的摘沟、挂钩的活,虽然相对轻松点,但也不是哪个人都能干得了。

    有人摘挂钩速度比较慢,往往拖拉机憋着黑烟开始爬坡了,挂钩的却没挂上钩子,还在原地喊呢。驾驶员窝着火,只好再将拖拉机倒回来。有时候爬到河坡上了,挂钩的没有及时摘下来,驾辕的只能被拖拉机牵着跑,一车淤泥没有了拖拉机的冲劲也卸不下来,还需要整理河坡的人来帮忙卸车。

    对于这样的摘挂钩的人,一般一会儿就被换下去了。但成年人力气虽大、但手脚慢,像我这样力气虽小、但眼疾手快的还不好找。所以,在那次挑河期间,我的活路还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最后一次“挑河远征”,是在几年后。

    想着在伙房里可能要轻松点,我就申请去伙房,带着我们去的一个爷爷也同意了。但是,那一次我却错了。

    这次也是在距离我们七八十里的地方,是靠近聊城市的郊区、一个叫闫寺的地方。这次来的只是我们一个大队的四五十个挑河的社员。因为人手相对少,所以,伙房里也就我和三堂叔两个人忙活。

    那年秋天挖河的时候,正赶上“秋拉拉”(秋雨连绵)的天气。我们要挖的河里本来就有一些积水,再加上下雨,就更没办法挖淤泥了。尽管大家也穿着长筒水鞋下了几次水,但也没捞出来几铁锨淤泥。

    所以,“工程”停停歇歇的,半个月基本上没有几天真正干活,大部分时间都是躲在伙房里聊天了,这就苦了我和三叔。虽然民工们不用干活,但饭还是要天天吃三顿的,累得我们爷俩啊,每天睡觉都会抽筋。

    到后来,看其他大队的社员们“连夜拔营”,我们也就跟着一起卷铺盖。连夜将东西装上拖拉机,悄悄跑回来了。常年挖河的叔叔们说:“这种挖河工程不是太大,很多时候没法按正规的工程收工,很多都是不了了之。跑回来的也不会再喊回去返工了,但老实点没跑的,还要守到工期结束才能回来。”

    再后来没几年,人工挑河的历史就彻底结束了,全部换成了机械化挑河。

    挖掘机蹲在河坡上,长胳膊挥开伸进河底,可劲地挖一铲子淤泥,一甩长臂,几方的淤泥就丢到河岸上了。就这一铲子,就赶上当初我们几个人干半天了,直看得当时参与挑河的那帮爷们瞠目结舌。

    再跟孩子们说起挖河这事,很多半大孩子脖子一扭:“嘁!都哪个年代的事了,还拿来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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