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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看地瓜田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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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看地瓜田的日子

    麦收的同时,往往春地瓜就已经开始结果了。这时候,为了防止社员和其他生产队甚至其他村里的社员去偷地瓜,生产队里都会安排人轮流看守地瓜田。

    一般的时候,生产队会安排身体较弱的男社员去看守地瓜田。但当时麦收正紧,大田里的活路还非常多,生产队往往抽不出闲人专门看地瓜田。所以,白天里老队长就喊几个孩子去看着,到晚上再安排体弱的社员去守着。

    听说看守地瓜田还能挣到一两分的工分,我也跃跃欲试。后来,跑着找跟老队长去说,老人家居然同意了。

    那一年的麦收时节,之前说的会自己造土枪的四哥,我和一个和我一样年龄大、但辈分很高,我要喊小爷的人,三个孩子就组成了白天看地瓜田的“小班子”。邻居一个瘸腿的五哥,会在白天替我们一下,让我们回去吃饭;晚上他则来守着地瓜田。

    生产队最大的一片地瓜田,在距离村子几里远的地方,对面有两个村子,其中一个村子的地块和我们的地块毗邻,而且那个村子比我们村还穷,偷东西的也比较多。老队长就叮嘱我们:“一定要不时在地里转转,看见有偷地瓜的就去其他地块里喊生产队的人。”

    现在,偌大的一片地,就暂时归我们几个小孩子管理了。大家走在地边上,很有点封疆大吏巡视自己封地的感觉。转累了,我们还有休息的一个地方,就是我们的“机井屋”。

    以前,基本上每个生产队都有一口机井,平原上打不了浅水井,都是几百米深的机井。为此,想要从几百米深的地下抽出水来,就要配置大功率的抽水机。那时候,我们最神奇的也就是那台已经很落后,全身覆盖着厚厚油污的185型号的抽水机。能启动这样的老式机器,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能开机器的也算是队里的“把式”了。

    这台老式的机器很重,是随便搬不动的,所以,为了抽水方便,生产队就在这里盖了几间简陋的屋子,大家俗称“机井屋”。

    当时,机井屋周围的布局,到半个世纪后我还能记得很清晰:机井屋的东间里放着抽水机,墙外面就是机井,需要抽水的时候,发动机器,将一根六七寸宽的皮带从墙下的一个洞里伸到外面机井水泵的涡轮上。而机井屋的其他地方,打着地铺,是看守机井屋的人临时住宿的。

    尽管机井屋里没有吃的东西,但毕竟是偌大一块平原上唯一的屋子,所以来避难的老鼠格外多。没人住的时候,甚至黄鼬也会来这里捕捉老鼠吃。所以,屋里既脏且乱。

    在屋子外面,是一个大坑,荒草萋萋的,估计是建机井屋时取土导致的。土坑旁边,还有一口水井,是平时生产队喷洒农药时取水用的。周围有一些小块的地,偶尔种点青菜啥的。一条蜿蜒的水渠,就从这里延伸向远处广袤的田野。

    开始几天,我们都是按时等瘸腿的五哥来替我们吃午饭。但从这里回到家里去,几个孩子要走半天,吃完了还要再转回来,都累得不行。

    到这时候,几个孩子才感到:看守一天地瓜田挣个一两个工分真不容易啊!还不知道那一两分能价值几何,或许兑换成物质,连两块地瓜也换不了。不但是我们累,连比我们大一点的四哥也累得够呛。

    后来,他提议:“我们晌午不回去吃饭了,就在机井屋里煮地瓜吃吧!”“怎么煮地瓜吃啊?”我和小爷都兴奋起来。

    四哥带我们转到那台抽水机旁边,指着一口黑乎乎的大锅说,“就用这口锅煮吧。”这口缺了一个角的大黑锅,是抽水机抽水时用来放置循环水的,可以降低抽水机的温度。看着那口大锅,几双小眼睛“咕噜咕噜”地转了半天,然后一齐点头。

    “可是,我们是来看守地瓜的,自己在这里煮地瓜吃,三爷见了会不会说我们?”我和小爷还是有点担心。四哥说:“不要紧,到时候他见了再说。”四哥自己能造枪,在我们这群孩子里说话是最有说服力的。所以,他说行,我们也就答应了。

    于是,以后的中午饭我们就不再回家吃饭。

    四哥跟瘸腿五哥说:“家里给带干粮了,以后晌午你不用再来替我们吃饭了。”五哥不但腿瘸,智商也相对低,就深信不疑地说:“以后队长问起来,可别说我不来替你们吃饭啊!”“放心吧,我们见了队长就说你替我们吃过了。”

    五哥不用来回瘸着腿替我们吃饭,确实是轻松了不少。再说,晚上他还要守着这个黑乎乎的机井屋,乐得少拖着就瘸腿来回跑,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等五哥走了后,四哥就带着我们到地瓜田里刨地瓜吃。他交待我们:“要到地中间去刨,在地头上刨很容易被老队长和其他社员发现,而且还要找地瓜秧子大一点的,在旁边刨土,将大的地瓜刨出来,再埋好土,地瓜秧子和小地瓜还让它长着。”

    我们按照四哥说的,刨了一堆地瓜用衣服兜着,弓背缩腰地往机井屋里走,心里还一直打着小鼓,生怕别人发现。四哥说:“怕什么,看你们那熊样!大晌午的地里除了我们几个,哪还有人啊!”想想四哥说得也对,我和小爷也就直起腰来,大摇大摆地回去。

    直到若干年后,我才知道,我们当初的行为叫“监守自盗”。

    到了机井屋,那个大黑锅里我们已经预先洗刷干净了,还添了一些清水。几个孩子将地瓜找地方洗干净,丢在锅里。四哥喊我们到处找些柴火来,架在锅底下生火煮地瓜。等锅里“咕嘟咕嘟”地翻起水花时,我们就嗅到了地瓜的香味。等地瓜煮熟了,几个孩子像饿狼一样地直接伸手去锅里捞出来地瓜,在两只手里倒来倒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直到若干年后,我在煮水饺时,虽然手里拿着勺子,但还是会习惯性地用另一只手直接去滚沸的开水里捞饺子吃。我很怀疑,这个直接去开水里捞东西的“绝技”,就是看守地瓜田时在开水里捞地瓜那阵儿练就的。

    在这个季节,能随便可着肚子吃饱地瓜,真是一种莫大得享受啊!

    吃饱了地瓜,几个孩子就东倒西歪地躺在机井屋那脏兮兮的地铺上睡上一觉。看天半下午时,四哥喊着我和小爷起来,像模像样地到处转了转,天也就逐渐黑下来。远处,瘸腿五哥已经一瘸一拐地过来,准备接替我们吃饭。

    “将锅里没吃完的地瓜揣到怀里,别被五哥看见了告状。”听到四哥这样交待,我们就飞快地回到机井屋,将破铁锅里剩下的几个小点的地瓜都揣起来。还将晌午丢在屋里的地瓜皮子都收拾干净,才一起说笑着回去。

    有天中午,我们从地里刨了地瓜,我出去洗地瓜时,忽然看见远远地有个妇女从公路上下来,直接走到地里来。那时候,生产队将小麦割倒后,遇到秸秆还青绿时,会在地里晒上天把,等小麦秸秆全部干了,才捆起来拉到生产队的场院里去,这样运输过程中会轻松一点。

    当时,地瓜田前面四五百米的地块里还有很多撂倒的小麦,躺在脚脖深的麦茬上晒着。那位妇女走到晒着小麦的地里,忽然从身上取下一个包袱铺在地上,就迅速地往包袱里抱麦子。

    “是偷麦子的!”我忽然醒悟过来,抓紧丢了地瓜,回去喊了四哥和小爷出来,一边喊着,一边去追那妇女。

    妇女远远地看见我们,毫不介意,继续往她的包袱里一抱抱地抱麦子,直到将包袱装满了,才迅速背起来,转身沿着公路狂奔。我们几个孩子虽然是看地瓜田的,但有人偷我们生产队的麦子,我们也不能不管啊!

    几个孩子义愤填膺地追着,一直追到了村里另外一个生产队的社员们住的地方,却不见了那位偷麦子的妇女。

    问其他人,大家都撇着嘴说:“没看见什么背着麦子的妇女啊!”但我们看他们的表情,估计他们一定知道是谁,只是不告诉我们。能在大晌午冒着风险去偷其他生产队的麦子,家里也肯定是穷得不行的人家。既然没当场抓住人,我们几个小孩子也不能跑到人家里去翻看。加上大家跑了好长时间,也累得要死了,只好悻悻地回到机井屋里休息。

    看守地瓜田的日子,我们还真发现了邻村里来扒地瓜的,被我们几个孩子一吼,偷地瓜的人撒腿就跑了。

    后来,老队长骑着他那辆大金鹿的老式自行车过来看我们,几个孩子都七嘴八舌地说了这两件事。老队长一边夸我们,一边交代:“以后看见有偷东西的,就大声喊,把他们吓跑就行了;别死命去追,免得追急了被他们揍一顿,就不划算了。”

    以前,我们看见黑脸的老队长,都心有畏惧,不敢怎么和他说话。听他这样说,几个孩子都心里暖暖的。

    四哥还壮着胆子问了句:“以后我们不回去吃饭,就在地里看着,要是饿了能不能扒几个地瓜吃啊?”老队长毫不介意地说:“行,你们扒点地瓜,就用机井屋里的锅煮着吃吧!”

    嘿,想不到老队长这么好说话,几个孩子乐得手舞足蹈,看守地瓜田的劲头更大了。以后,在机井屋里煮地瓜也就光明正大了。有时候,我们还会多煮一点,留给接替我们的瘸腿五哥吃。五哥说:“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还算是有良心。”

    每天回去的时候,我还会揣两块好点的熟地瓜,带回去给妈妈和小妹吃。每次我回去,小妹就缠着我:“哥,给我带地瓜了没?我捉了几个知了,给你留着呢。”倘若哪天忘了给她带地瓜回去,这小丫头就不搭理我,朝我翻着白眼,蹲在地上,攥着她那个盛着几个知了的小瓶子不松手,也不给我吃她的知了。

    看守地瓜田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半个月。等生产队里忙完了,就有大人去看了,我们也就“解甲归田”了。想着还帮妈妈挣了点工分,小心眼里感到很高兴,很有成就感。

    后来很多年,妈妈还一直说:“你啊,吃东西少,平时很瘦。只有到了地瓜下来的时候,才会胖一点。一旦到了夏天,没地瓜吃了,又瘦得像猴子。”

    其实,在北方的农村,很多孩子都是到地瓜下来的时候才会吃得胖一点。地瓜相对其他粗粮来说,至少能吃饱,加上地瓜里丰富的淀粉,滋养了千千万万的北方孩子。

    尤其是地瓜粥,是当时孩子们的最爱。没地瓜的时候,一碗玉米糊糊端在手里,孩子们“吸溜”了半天还喝不下去。有地瓜的日子,大人会将几块地瓜削皮后,洗干净了,也不用案板切块,用刀“咔嚓咔嚓”地直接在大锅上方大块砍进锅里。柴火熬出来的地瓜粥,不但地瓜甘甜,连玉米糊糊也甜丝丝的。

    俗话说:“心急喝不了热糊糊”。但是,一旦地瓜粥熬出来了,孩子们还是会一窝蜂地抢着盛了热气腾腾的糊糊,烫得“嘶哈嘶哈”地抱着碗喝,一大锅玉米粥一会儿就见底了。

    农村的地瓜有红瓤的和白瓤的两种,红瓤的地瓜煮出来要甜,所以煮地瓜粥的时候,都是往锅里砍红瓤的地瓜,白瓤的地瓜就留着煮着吃或切地瓜干了。

    那些年,北方的孩子就是吃着地瓜、顶着一头高粱花子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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