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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挖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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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挖知了

    童年时代里,基本上没有吃肉的印象。

    那时候,生活物质极度匮乏,家家都难得能吃上肉。但在北方的农村里,夏天孩子们能自己找点肉来解馋,而且找来的肉比一般家禽的肉还香,那就是挖知了来吃。

    北方人说的“知了”,就是蝉。每到初夏以后,北方的榆树、槐树和杨树上,就是蝉的天下,到处是烦人的蝉鸣,此起彼伏,连晚上都要睡了都还听得到蝉鸣。

    到了仲夏,尤其是一场场的夏雨后,就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时候了,因为到了捉蝉的最好时节。不管是自家院子前后,还是村边的树丛中,到处是拿着小铲子挖知了的光腚孩子。在北方,未蜕皮的蝉孩子们称为“节留龟”。

    孩子们挖知了的本事,也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

    要首先找大一些的树和树木比较集中的地方,因为大树是上年蝉聚集最多的地方,也是蝉产卵最多的地方。秋天,蝉卵产在树叶上,随风凋零在大树周围,蝉卵也慢慢沉落到附近的泥土里。

    一两年后,这些卵才会变成知了的幼虫。我家院子里的榆树多,往往在树下挖个坑什么的,就能看见没长成个的幼禅:幼禅形状是有了,只是个头大小不一,外面的壳子也是白色的。那时候,我们也就像是挖到了宝贝,一定要将这白白嫩嫩的幼蝉捡出来,晚上在火上烧着吃了。

    每到它们在夏天要出土的时节,都是从泥土深处缓慢往上打洞。到达地表时,如果地面干旱,它们往往被坚硬的地表土卡住,几天、十几天甚至个把月都钻不出来。所以,这些小东西也非常渴望下雨。

    一场密集的夏雨后,地表松软潮湿了,它们就迫不及待地用两个坚硬的前爪将地面挖来一个很薄、很小的洞口,等待傍黑时的破土而出。

    帮黑十分,如果正好小孩子走过,就可以直接捡到刚出洞口朝树上爬的知了。这时候的知了还没有孵化,肉质鲜嫩,是最好吃的时候。如果没有直接捡到知了的运气,就要靠自己的本事来寻找他们的洞口。

    知了开始挖的洞口很小,是它们用来望风的;直到天黑后它们才将洞口挖大,直接爬出来。没有技巧的,还一时辨认不出这些小洞来。有时候,大树周围有很多是已经没有了知了的空洞,大洞套小洞,层层叠叠,辨认时还是需要一些技巧和经验的。

    一般找到知了洞时,孩子们是先将洞口用指甲挑开一点,看知了在洞里的哪个位置蜷缩着。然后,用小铲子在洞旁边铲土,几下子将土挖开,就将知了逮住了。

    有时,孩子们手里没有小铲子,但也有捉它们出来的办法。如果直接用小指去洞里抠,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也不是省油的灯,它们会躲避着慢慢往下出溜。有时候,他们的洞还很深,一时真拿它们没办法。

    这时候,孩子们就在旁边找一些粗草茎,慢慢伸进洞里。知了们出于本能的防备心,马上就用两个带刺的前爪马,死死抓住草茎不放。看着知了抓住了草茎,孩子们就慢慢往上提溜,一下子就将知了提溜出来。

    天黑后,是知了们集中出洞的时候。这时候,视线也开始模糊,即使孩子们趴在地上也看不清楚啥了。于是,村边的树丛里,就到处晃悠着农村里比较原始的提灯。那时候,手电还没有普及,那些烧柴油的提灯就成了捉知了的最好工具。这时候,提灯的作用不是照哪里有知了洞,而是照树上哪儿有知了。

    知了有个习性,只要是爬出了地面,附近哪里高就爬到哪里去吹风,等着身上的外壳被风吹干后就可以蜕变。所以,一旦知了出洞,都是一副急急忙忙的投胎像,匆匆爬到树上、草上甚至一些土墙上,只要是高处就行。

    这时候,树干上也都爬了三三两两的知了,一把抓住就是了。也有速度比较快的知了,已经爬到人伸手够不到的地方,孩子们有随身带着竹竿或木棍的,就发挥了大作用。随手一扒拉,那些知了就“吧唧”掉下来,成了孩子们腹中的美餐。

    有时候,也有动作快的知了,早趴在树干或者树枝上等待孵化。

    知了孵化是先将背部的硬壳崩开,之后头部艰难地从裂缝中伸出来;之后是前爪,再以后是腹部也爬出壳子。爬出壳子后,蝉就趴在自己的壳子上晾着,不久,那对原来紧缩在肋下的细小翅膀就在风中逐渐伸展开。

    这时,原本穿着金色坚硬外壳的知了,就变成白嫩的蝉;如果到了半夜或者早上,蝉外表的白色就会遇风逐渐变成浅黑色和深黑色。

    在知了刚脱皮(蜕皮)的时候,它的肉质虽然赶不上刚爬出洞的时候,但还是很鲜嫩的,吃起来味道还是很好。但一旦外表变成浅黑色或黑色了,就不能吃了;这些黑色的蝉,就只能捉住喂鸡。

    那时候,村民都很难吃饱饭,家里喂的鸡也是皮包骨头。

    为了让这些鸡多下几个蛋,大人就在天尽黑后,抱来一些麦秸在树下点燃,那些知了见到火光后,会像扑火蛾子一样朝火堆飞下来。大人们就用扫帚将这些知了扫起来,装在袋子里,带回来喂鸡。

    但点火堆引诱这些知了的办法,一般是在快立秋的时候。“人生一世,草活一秋”,这些知了的寿命一般由夏至秋,也就差不多了。这时候,知了们的寿命不长了,抵受诱惑的能力也很弱,极易上当。

    还有一种高级的捕蝉的办法,就是用面筋来粘。

    有些半大的孩子,一般干完农活,回来都比较晚,不屑于和孩子们一起趴在地上找知了洞。就回家洗把脸,自己和点白面,在盆子里放上凉水,用力揉搓,等面团里的面粉淘洗出来,剩下的就是很有粘性的面筋。

    孩子们将面筋团在手里,拿根竹竿就出来了。在天似黑不黑的时候,看到树干高处的知了后,就将一小块面筋粘在竹竿头上,举起竹竿,三戳两戳,就将知了粘在面筋上。用这种办法,往往比我们这些遍地找知了洞的孩子收获还多。但对于我们这些小点的孩子来说,用面筋粘知了的办法,却是可望而不可及。

    捉到知了后,孩子们一般是装在瓶子里,但这些小家伙,即使装在瓶子里还是会蜕皮的,只是速度比在树上或草木上要慢点而已。

    所以,孩子们捉来知了后,就抓紧将这些家伙用盐水跑起来,这样,就保持知了的新鲜度。也有的孩子,拎着瓶瓶罐罐出门的时候,就在里面放了凉水或淡盐水,捉住知了丢进去直接淹了。这样捉住的知了,就再也不会蜕变,肉质很好。

    捉来知了,到晚上大人做饭的时候,多少用点老棉油一煎,知了全部变成金黄色膨胀起来,吃起来酥香可口,那味道是什么美味都不能比拟的。

    吃的时候,女孩子一般会嫌知了的外壳坚硬,会剥掉那层外壳,或者掐掉知了的几个小爪子。但对于男孩子来说,基本上就是整个扔进嘴里,“喀吃喀吃”地大嚼起来,连“骨头”都不会剩一点。

    碰到家里没棉油时,就直接将知了放在锅里蒸一下,也就能吃了。也有嘴馋的孩子,嫌蒸得时间太长,等不急,干脆直接扔进灶坑里,将知了烧得黑糊糊的,扒拉出来吹吹灰就吃,也是一样得香。

    知了里还有一个品种,我们叫它“麦娃”。它的个头比正常的知了个头小几倍,只有花生大小。这种小东西很聪明,平时在土里很难捉到它,只能看到他藏身的很小的洞。只有到了北方小麦快收割的时候,它们才集中出来,声音很尖细地、不停地频繁地叫着。

    到了“麦娃”叫的时候,大家就知道到了麦收时节,家家都在准备过麦的东西。

    那时候,北方过麦有两个预兆,一是“麦娃”开始叫的时候,另外就是青蛙叫的时候。青蛙在北方叫做蛤蟆,老人们都说:“蛤蟆打哇哇,十八天喝疙瘩。”意思是听见蛤蟆在沟边水渠开始叫的时候,半月后就可以喝到新小麦面做成的疙瘩汤了。

    小麦收割之后,“麦娃”的叫声好像突然间就减少了很多,之后迅速就听不到了。因为“麦娃”个头小,也很难捉,孩子们一般就很少去捉它。它的寿命,也比一般的蝉要短一些。

    知了是北方人爱吃的东西,南方人基本上只闻其名不见起物了,更不用说吃了。

    有一年,重庆的二伯父回家,带了伯母回来,那时候正好是夏天。农村里没什么好招待的,我们几个孩子还很孝顺,想着远在重庆的伯父(其实,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知道重庆在哪里?也不知道重庆距离我们北方平原的小村庄有多远?只是知道重庆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去捉了不少知了,集中起来让大人油炸了,端上餐桌。

    二伯父是少小离家老大回,虽然离家多年,还是能吃得来知了的,啧啧称道。

    但伯母却是地道的重庆人,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很惊讶地问:“这些虫虫咋个能吃的吆!”看到大家吃得都很香,在受到一番鼓励后,她也试着让剥去知了的外壳,小心翼翼地吃了几个,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

    后来,听说这些知了还会到处爬,有时会爬进屋里来,她马上吓得将双脚抬起来,不敢再放在地上。

    当时的情景,还惹得我们一帮后辈孩子笑了好一阵子。

    说真的,这些知了的生存能力的确很顽强。尽管每年夏天,北方人都捉其为食,但还是捉不尽,到处都是。

    有时,夏天在院子里的草帘子上睡觉。等早上起来时,旁边的破布鞋或芭蕉扇上,往往就会趴着刚蜕皮还不会飞的知了、或者有几个空壳在。放在院里的小饭桌的桌腿上,也会三天两头地有蝉壳在。

    那时候,只有乡下人吃知了,城里人是不吃这东西的。

    但若干年后,在城市的餐厅或餐馆里,也有这种东西卖了,还美其名曰“炸神仙”。一些餐馆的老板,还专门到乡下收集这些没蜕皮的知了。再后来,还有人专门收集起来,再卖给餐馆里;还有些有心人,甚至夏天囤积起来,冰冻到其他季节高价出售。

    在一些地方,收购知了也居然成了一种营生。

    知了在树上蜕皮后,剩下的壳子叫“蝉蜕”,是一种中药。那时候,农村药铺里或者供销社的收购站都会收购。虽然价格还不错,但那劳什子壳子实在太轻,很多孩子积攒了一夏天,拿出来一大堆也换不了几个钱。但对于孩子们来说,却也不失是一种换钱的途径。夏天放学后,很多孩子还是会去收集树上的蝉蜕。

    因为捉知了,孩子们也会发生矛盾。有时候,两个孩子同时看到一个知了或者一个知了洞,就难免发生口角。但有时,孩子们也会被大人欺骗。

    记得有一次,我和一个比我还小的伙伴,在村边一个空地上找到一个知了洞。但我们都没有小铲子,没办法将知了挖出来。正好村里的一个妇女过来,平时那个妇女打扮得脏兮兮的,大家都喊她哑巴娘。她倒不是哑巴,只因为大家喊她家男人叫“大哑巴”,就胡乱喊她哑巴娘了。

    那天,她捉知了也是笨得很,转了半天还没找到一个,但她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嗷嗷叫着等着吃东西呢,她就打上了我们这个知了洞的主意。

    她手里拿着小铲子,偏不借给我们,说要帮我们挖。她先是找了个小树枝,伸进洞里,说是帮我们“钓”上那个知了来。但实际上,她将手指挡在洞口,却使劲将小树枝往洞里捅,一直将那个倒霉的知了捅到了洞底下它出生的地方。

    然后,她才说:“这个知了掉井里了,拿不出来了。”我们心急火燎地往小手指往里试,果然捅不到了。我们跳起来要她赔,她胡乱挖了两铲子,说:“真找不到了!”之后,抱起孩子就走。

    我们在后面叫,她也不搭理。没办法,我们两个小不点只好悻悻地离开。但等我们走了一段路,却发现哑巴娘又转回去了,两铲子就将那个倒霉的知了从洞里掘出来。等我们再跑回去,她早抱着孩子跑远了。

    那天晚上,为了这个知了,我还在灶坑里和妈妈嘟囔了好半天。妈妈劝我:“她家里孩子多,吃不上饭,不要和她计较了。”

    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一点道理,也体会到了一点在艰难的时代、农村里那种邻里间互相体谅的浓浓感情。

    等若干年后,等跨过了一个千年。当我在遥远的西南城市里生活的时候,尽管走遍了边境的山山水水,见惯了很多原始森林,却再也听不到在北方让人心烦的蝉鸣。在城市的喧嚣中,再也感觉不到那种农村里的纯朴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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